“……朋友没有靠谱的,都是这种网友……小孩,隔着屏幕……林水仙Y1年9月休学以后没跟同学老师联系过,年底母女俩就搬到了北仓。产业园那边打辆车过去一百多,手机信号都是外省的,鬼城似的,一层楼连个邻居都没有……她没怎么出过门,偶尔去六院拿抗抑郁药和安眠药,家长不让住院。”
“嘶……这孩子天煞孤星吗?”
“产业园那边的兄弟撬门进去了,说家里打扫得可干净了,东西整整齐齐的,大部分日用品都在,除了人,一时半会儿看不出少了什么。”
“还能怎么说,一问三不知,再问就是‘你们什么意思,怎么还凭空污蔑’,声称自己跟林红霞完全是正常雇佣关系,出于关照员工,可能偶尔趁周末去探望过几次,一只手能数过来,不信查监控,然后就不耐烦地挂电话。”
“查了……是真的。Y1年底他们刚搬过去的时候陈文逸去得还算频繁,帮忙搬家吧,Y2年全年,连车库监控再大门口出入口,陈文逸可能也就去了几次……Y1年以前他们在古城,那边本来就乱,而且时间也太久远了……”
缪小蛙愣愣地听着,正好看见群里的“云朵棉花糖”说话。
【云朵棉花糖】:还有一个水鬼部分的描写我也很在意,就是翻“唐果”家的时候,她描述家里有好多东西,但是男人的东西很少,而且都收在很里面的地方。这里很奇怪,我看前面描写,她们应该是跟Z一起生活的吧,写这个是什么意思?
因为知道姐姐不讲究,会翻她东西查她手机,而且密码拦不住,缪小蛙保险起见,把自己两个手机里的群都退了,好友都删干净了,以至于这会儿她想找个人说话都没地方去。她一直忍着不用姐姐的账号说话,此时看见“云朵”一句留言,缪小蛙终于憋不住了。
【黑猫警长】:“唐果”Y1年休学,年底她们就搬到了一个很偏的地方,Z不要她了。
她想象螃蟹——唐果的样子,那应该是个干瘪、蜷缩的女孩,怯怯的,一点也不神气。
唐果小的时候,没有户口,没有姓名。她被寄养在老家,是老家的耻辱,大家都恨不能她不存在,她的生命好像悬在每个月寄来的汇款单上,遥远的妈妈付够了抚养费,她才能继续呼吸,不“被水鬼抓去”。
她那时候,最大的愿望就是妈妈能把她接走吧?
妈妈是她赖以生存的空气和土壤,又是她遥远而美丽的梦。
十一岁的时候,这个梦想实现了。
有了“正经工作”的妈妈把她接到了一个想都想象不出的大城市,这里的所谓“民工小学”也是她的乐园,生活幸福得不像真的。她必须谨小慎微,唯恐自己出一点差错,唯恐妈妈不那么喜欢她了,把她送回又湿又冷的水坑边……毕竟她感觉得出,妈妈不怎么爱她。
缪小蛙想:可能也爱,但只有一点点吧。
就像姐姐,缪小蛙能感觉到,姐姐有时候是排斥她黏过去的……姐姐自己都不知道。
姐姐只会在态度不好之后,更大方地给零花钱,把她偶然提到的昂贵礼物都买一遍……以至于缪小蛙连衣服文具这种纯属闲聊的话题都不敢说了,唯恐那些她都不舍得用的东西过几天就出现在快递柜里。
唐果的妈妈一定更讨厌她,这个女儿是吞噬了她青春的瘤子。
缪小蛙猜,唐果一定长得很瘦很小,因为不光是“薄荷妈”,“玫瑰妈”也不愿意她长大……谁会想看到瘤子长大呢?
可是一不小心,唐果还是“飘”了,居然因为适应不了育才,就“不识好歹”地找外人李老师给家里打电话,那一次,她一定受够了“教育”,以至于回来以后不敢走错一步、说错一句。
十四岁的时候,唐果的“租赁使用费用”是一个月五千,她从窗明几净的平安湖畔搬到了古城,在那里服役。付钱的和收钱的各有默契,各自当这笔交易只是“正常”补贴,没有唐果什么事。
“玫瑰妈妈”和“橙子妈妈”也达成了共识:这孩子怎么有这样可怕的想象啊?
可是身体还是不争气地长大了。Y1年,唐果十六岁,可能是太“老”了,也可能是太枯萎了,一切好像有要结束的征兆,她们从城区搬到了荒无人烟的开发区,住进了更便宜的房子里,相依为命的玫瑰妈妈病得越来越重。
薄荷妈妈来得越来越少……
【黑猫警长】:以及我好像知道她最后一年为什么会写错日期了。